巍巍秦嶺,赫赫有名,它是南北分界線,是長江、黃河流域的分水嶺,是14億中國人的“中央國家公園”,是孕育華夏精神與文化的“龍脈”,它的尾翼落在了鄭州西北,便成了邙山。
廣義的邙山,西起洛陽,東至鄭州,蜿蜒190公里穿越鞏義、滎陽、惠濟,至鄭州黃河文化公園戛然而止,留下一個形象而矛盾的名字——邙山頭。
這座看似普通的山實則實力非凡:它雄峙于黃河南岸,如一道天然堤壩,護衛著鄭州免受黃河侵擾;它的沿線,遺址遺存若星河落地,閃耀著文明演進的輝煌過往。
尤其是“人工天河”邙山提灌站,曾肩負著鄭州市區70%的生產生活用水供給,被譽為”鄭州生命線”;邙山頭上,幾代人接力綠化,荒山變身拱衛鄭州的綠色屏障,書寫下“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”的動人篇章。
有人說,這是鄭州的“紅旗渠”和“塞罕壩”,或許,它早已超越了地理概念,化作精神高山,聳立于鄭州人心里。
25000米的鄭州“紅旗渠”
8條巨龍斜臥在五龍峰,天上來的黃河水經過沉沙池,進入提灌站,再一次飛上30多米高的山巔,汩汩清流沿著鄭邙干渠流向水廠,流入千家萬戶。
如今看來,這樣的工程似乎談不上巨大,更談不上難度,但如果把時間倒推至1970年,你會發現,它絕對是那個時代的”超級工程”。
1953年,河南省省會遷址鄭州,隨著國家“一五計劃”、“二五計劃”推進,國棉廠、鄭州鋁廠、第二砂輪廠、鄭州電纜廠等企業陸續建成投產,鄭州按下了工業化崛起的加速鍵。
到1970年,鄭州人口激增,工業發展迅猛,水資源短缺的短板日益凸顯。
這一年,原本就不豐沛的賈魯河出現斷流,鄭州印染廠、鄭州化肥廠等工廠因水荒而生產停擺,提著水桶打水,成為一代鄭州人難以磨滅的記憶。
更讓鄭州難堪的是,作為鐵路樞紐,過往的火車,竟也出現加不上水的窘況。
緊挨著黃河,卻是個缺水的城市?
“山上吃水貴如油,山下黃河嘩嘩流,姑娘下山坡,山上光棍多”,流傳于邙山頭的順口溜形象詮釋了鄭州守著大河沒水吃的尷尬狀況。
1970年7月1日,“引黃濟鄭”工程——邙山提灌站開工建設,全市上下歡騰鼓舞。
這是一場鄭州總動員,全市220多個工礦企業,郊區11個公社232個大隊,87所學校的師生及機關干部、駐鄭部隊投身“會戰”——20多公里長的引黃干渠施工線上,白天人山人海,紅旗招展;入夜燈火輝煌,熱火朝天。
在這場“敢教日月換新天”的改造大自然的水利工程中,涌現出許許多多感人至深的場景——來自古滎公社黃河橋大隊的“鐵姑娘戰斗班”,最小的只有15歲,最大的20多歲,堅持奮戰在最前線;100多村民組成的“師家河戰斗排”,冒著黃土坍塌的危險,扛起最艱苦的隧洞工程。
在那個現代化機械稀缺的年代,一個人就是一個機械,他們用鐵鍬、擔子、推車,用手、用肩、用腳,筑起來一座屬于鄭州人的人工天渠——
邙山提灌站,從邙山頭到西流湖,綿延25公里,總干渠7條隧洞全長3700米,渡槽3座,橋、涵、閘、壩100余座,最高峰10萬人同時參加建設。
1972年10月1日,邙山提灌站建成通水。
全城人民歡呼雀躍,一渠清水從平原躍向高原,飛越邙山頭,緩解了城市缺水局面,解決了干渠沿線十萬余畝農田灌溉難題。
作為鄭州主要水源供給,邙山提灌站肩負著鄭州市區70%的生產生活用水供給任務,直至2014年南水北調中線工程通水,它轉型為城市生活用水重要熱備水源和西流湖、金水河、熊耳河、七里河、潮河、賈魯河、索須河、枯河等生態水系的重要水源供應地,繼續潤澤著鄭州。
運行50多年,累計供水80多億立方,邙山提灌站當之無愧為支撐鄭州高速發展的“水動力”、護航城市發展的生命線。
鄭州西北的“塞罕壩”
初夏的風掠過邙山頭,漫山遍野綠浪翻滾,掩映其間的亭臺樓閣若隱若現。
如果不是舊照片,你或無法把它和嶙峋干裂、支離破碎、風起黃沙的禿山丘聯系在一起。
“兔子來了無草吃,鳥兒來了無樹落”,40年前,人們這樣調侃邙山腳下的棗峪溝村。
一名老職工清晰記得當時的情景——風沙大的時候,走進辦公室,地上一串腳印,“誰愿意來這上班?”
“山上光禿禿,山下黃沙漫,天天一身土,住的土窯洞。”邙山林場原負責人田國嶺記憶猶新。
與邙山提灌站建設同期,270余名城市知識青年響應國家號召來到邙山,在小頂山上筑房打洞,建起了“邙山林場”。
他們開山修路,植樹勞動,架管道,修水池,采購苗木,在新開的層層臺田上種栽植松柏、大棗、核桃、石榴、椿樹、榆樹、楊樹等樹木。
“一年青,二年黃,三年變成干柴棒。”起初,植綠的效果并不理想,土山陡峭,難以存水蓄水。
景區園林所工作人員介紹說,“邙山土質屬于濕陷性黃土,又非常缺水。同樣一棵樹,在山下長一年,在山上就需要長五年。”
如果可以穿越,你會看到:風沙彌漫的邙山上,一群背著松柏樹苗、挑著水的人,拖著蹣跚步履,消失在茫茫黃沙之中;到后來,山上有了零星的青綠,扛著水管的人穿梭期間,再后來,綠色越來越多,黃色越來越少……
1977年2月,鄭州號召全市人民迅速行動,進行為期3個月的邙山綠化大會戰。
那是一代人的燃情歲月,鄭州市民、企事業單位職工、學校師生、人民子弟兵等12萬余人次參加義務植樹,植樹4萬余棵。
此后的植樹節,全民義務植樹和景區綠化職工同向奔赴,一棵又一棵種樹,一代又一代種樹,從這個山頭到那個山頭,從邙山頭到邙山,提灌站周邊的十八個山頭披上了綠裝。
飛鳥云集枝頭,松鼠跳躍在林間。五十余年來,鄭州黃河文化公園從綠化到美化再到彩化,不斷進行軟環境和硬設施的迭代升級,一個四季常綠、三季有花、兩季有果的新邙山驚艷綻放。
現已綠化荒山4000多畝,綠化美化彩化林地380多萬平方米,種植各類樹木400余萬棵,森林覆蓋率90%以上,數字記錄下邙山頭的生態躍遷。
隨著“岳山聳翠”的古景重現,這里不僅成為了市民避暑養生的桃源勝境,更成為了阻擋風沙侵襲鄭州的綠色長城。
華夏兒女的精神家園
諺語有云“生在蘇杭,死葬北邙”,邙山自古都是風水寶地,當我們登頂邙山,那些散落在周邊的遺址遺存和人文自然景觀如同答案之書,寫下“我們從何處來,到何處去?”的答案——
炎黃二帝巍然屹立,與大地共生、與山川同在、與日月齊輝,485字的《炎黃賦》展開了五千年的文明長卷。
黃河碑林里,翰墨丹青和園林藝術交相輝映,或靈動飄逸,或灑脫自然,或凝重深沉,或雄偉大方,石碑不語,展示著黃河文化最精華的篇章。
漢白玉雕琢的“哺育塑像”生動展現了母親河的形象——“母親”發髻高挽,一襲唐裝,滿目柔情地望著懷里的嬰兒,具象化的黃河母親被鐫刻在每個在此駐足停留的炎黃子孫心底。
鄭州黃河國家地質公園地質博物館如同時光隧洞,黃河的歷史變遷、黃土高原的滄桑變化,華夏文明的演進歷程在此徐徐鋪展。
8萬平方米的星海湖,湖光山色兩相和,“風在吼,馬在叫,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”,激蕩人心的《黃河大合唱》響遏行云。
邙山提灌站,是解決鄭州水資源短缺的生命工程,也是凝結群眾集體智慧、全民參與的民心工程,更是生動展現“艱苦奮斗、知難而上、勇于創新、樂于奉獻”的“邙山精神”的精神豐碑。
于“三橋匯”觀景平臺遠眺,三代黃河鐵橋相互守望,濃縮了百年鐵路的歷史演變,見證了這片土地日新月異的發展和變遷。
作為”兩山"理論的生動實踐,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典范,鄭州黃河文化公園正在煥新蝶變,奔向黃河囯家文化公園標桿、中華文明宣傳窗口的美好未來。
…… ……
黃土高原在此收束結尾,華北平原在此開啟新篇,恰如來路和征途的交匯,這青山綠水間,奔騰的不只是黃河,聳起的不只是高山,更是華夏兒女逐夢未來的力量源泉。
記者 王戰龍 王軍方/文 徐宗福/圖